我在广东潮汕当老师的日子

农夫三拳

后来我也偶尔去仙城中学，遇上张育珊聊几句，但次数渐渐少了些。突然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深溪中学宿舍里备课，楼下的晓珠老师叫我下去接电话。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流行，整栋宿舍楼里就晓珠老师家装了一部固定电话，谁有事都打到她家电话去接。我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位女孩的声音，她说她是张育珊的妹妹。张育珊的妹妹我见过，正在仙城中学上初三，平时就跟她姐姐住一起。我有些意外，张育珊的妹妹怎么知道晓珠家的电话，还会打电话给我。我忙问怎么了。张育珊妹妹说，她姐问我是不是给她家打过电话找张育珊有事。我当时心里还一愣，就连忙回答说没有打过电话找她姐。挂了电话我还有些云里雾里，心想我都不知道她家电话号码，怎么还会打电话给她，一定是张育珊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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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两个月后的某一个节日，我们又去仙城中学的女老乡们那儿去吃饭，但没有在隔壁看到张育珊，她的房门已经锁上了。我的女老乡们说，张育珊去重庆了。原来张育珊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在重庆做生意的男孩，一个多月前张育珊辞职跟着那男孩去重庆做生意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过张育珊的消息。大概一年多后的一个周末，我从潮阳棉城参加考试后坐车回深溪，在陈店镇路口转车的时候，遇上了张育珊的妹妹。她已经考上潮阳师范学校，正在那等车回学校。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却没敢问她的姐姐的情况。转过身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是隐隐觉得张育珊的影子似乎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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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外，乡愁是永远解不开的结，回家总是一条漫漫长路。在潮阳教书的六年总十二个寒暑假，除2000年的春节是一个例外，我回了十一次家。

第一年的寒假很快就来临，我们也早早盼着过年回家。第一次回家过年本来盘算着可以衣锦还乡，但无奈囊中羞涩。

那时候当老师快满五个月，每个月600多元的工资，满打满算总收入也就3000多元，再加上刚刚参加工作，手里刚有点钱就大手大脚的花，所以到了年末口袋里已没有了几个闲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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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消息还是来了，教育局终于同意给我们每个人补发3000元的安家费。我们刚工作不久，就从比我们早来的一年学长们的口中打听到，他们那一届每个新来的外省籍教师都发了6000元的安家费。而我们这一届都没听说过有安家费的事，于是就有人组织起来，到潮阳教育局去上访，而我也恰恰参加了那次上访。就在过年前的不久，镇教育办公室把我们这批毕业生召集过去，说是教育局要跟我们签劳动合同，服务期限必须满五年，然后每个人发3000元的安家费。虽然比上一届的教师们少了一半的钱，但我们每个人都很满足，毕竟这也算是意外之财，就像是天天白白掉下来的钱。就有本地的年轻同事小玲开玩笑说的，这个卖身钱按每个人体重100斤算，也相当于1斤30元，比猪肉贵多了。有了这3000块钱的，再加当地华侨给每名教师发的600元春节慰问金，我回家的底气就足了许多。我给自己买了一套西服160元，旅游鞋70元，给父亲带一条牌子叫“恭贺新禧”的香烟140元，然后往银行存了1000元，然后就带着2000多元的巨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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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似乎没有那么平坦。坐火车回家就必须到汕头去，但学校离汕头还有50多公里，我们三个人最后决定坐长途大巴车回家。那时候每天有从汕头至江西抚州的长途卧铺汽车往返，但要坐上车我们就必须要在早晨5点多到离深溪还有七公里左右的陈店国道边上上去拦车。但这对于年轻的人们来说，都不是事。我们三个人在陈店中学教书的老乡的单身宿舍的一张单人床上挤了一晚上，第二早上的五点钟准时赶到国道边。一辆从汕头开来的卧铺车招手问我们坐不坐车，每个人交了200钱后就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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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半年前坐卧铺汽车来潮阳一样，我们三个人都兴奋不已，刚来的时候我们身无分文，而如今已腰缠千金，衣锦还乡的感觉油然而生。从汕头到抚州不到800公里，但那个时候还没有通高速公路，汽车只能走国道，而且很多路段道都穿越赣粤两省之间的崇山峻岭，所以路上的时间需要20多个小时。汽车行驶到了中午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司机大声叫道，下车，所有人都下车。我们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这么快就到家了吗。等我们都下车了，才发现汽车停在了一个院子里，门上写着“XX饭店”。然后司机把汽车门关上，说道每个人都里面吃饭，不吃饭不准上车。 我们第一次出门在外，哪见过这阵势，赶紧交了20块钱，吃了一个快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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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汽车就进了江西寻乌境内，道路都是盘旋在大山之上。汽车摇摇晃晃，道路两旁一片漆黑，车上的人们也是似睡非睡。突然睡在我旁边靠窗那个位置的郭建明大叫起来，“停车，停车”。汽车嘎然而止，车上所有人都惊醒了。原来司机在倒车的时候没注意，后面的两个轮胎已经有一半露在悬崖之外，刚好窗边的建明没有睡觉，看到后面的悬崖才叫停了汽车。现在想来，如果没有郭建明的那一声，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在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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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路程平安无事，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时候汽车终于到抚州市区。我向建明、建平两位同乡道别后，就各回各家。转了几趟车，我回到了自己生长的那个小山村。到了家门口，父母正坐在屋里。他们看到一脸的惊喜，但他们还叫我不要进屋。找来了一挂爆竹点上，噼噼啪啪响后才让我进屋。父母放鞭炮的原由，大概是按照风俗为我接风洗尘，另外用意大概是告诉村里人，远方的儿子回来了。果然，听到爆竹声后，村里人都围了过来，我赶紧给乡亲发烟，给小孩发糖，颇有点荣归故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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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给母亲交了1200元钱，自已身上就剩了1000元左右，但在那个时候也算一笔大钱，足够支撑在春节期间吃吃喝喝，偶尔跟村里人打打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家过年之前，非常想着回家。可一回到家中，呆了几天又觉得无聊，又想着还不如回学校。到那年的正月初九，看到村里的年轻人陆续都外出打工了，我跟母亲说也要回学校报到了，但其实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那天刚好下着雪，路上已经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通往县城的小巴车都停运了。还好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有一辆摩托车停下问我要不要坐车去县城，价格是5元。我想了想，还是花了5元，戴上车主给的头盔，坐在后面呼呼地去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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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里的长途汽车站，我买一张从抚州到汕头的汽车票，但开车时间是第二天的早上6点。我只好去了在城里工作的二哥家,跟侄子挤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二哥送我去了长途汽车站。汽车还是那种卧铺汽车，上了车以后，我在车子中间的一个铺位躺了下来，旁边靠窗的铺位躺着一位年轻、衣着时尚的女孩。汽车开动以后，我们也慢慢聊了起来，女孩是抚州东乡县的，一直在汕头的一个服装厂打工，这次也是回家过年然后回汕头工作。一路上我们也是断断续续的地聊着，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也不知不觉都睡着了。由于我的睡眠一直不好，到了凌晨天还未亮就醒了过来，才发现两个铺位本来是每个人一张小被子，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两人睡到了一个被子里，自己的大腿被女孩抱着，而旁边的女孩睡得正香。我顿时心砰砰地乱跳，脸上也发热，却一动也不敢动。天亮后，那女孩醒了过来，翻过身睡到了旁边的铺位，神色也没什么异常。不久后汽车到了揭阳，女孩说她要下车了，要去看一个在揭阳的朋友，然后跟我说了她的名字和她在汕头打工的工厂电话号码，并说可以在晚上她下班后打电话找她。说完女孩起身就要下车。我看到她身后铺位落下的40元钱，就捡起来递给她，她接过后笑笑然后挥手道别。

下车后，我有点怅然若失。后来的一天，我给女孩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对方说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