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毕业，我沦落到工厂流水线普工

风居住的街道

我只能半跪着身子，抱着头，像刺猬一样蜷缩在房子的角落里，感受着背后传递过来的力道，又刺痛又麻木，整个身心都遁入虚空。事后还安慰自己说，我妈打的虽然是我，但痛的是她的心啊！打是情骂是爱，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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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问过母亲，我这样一个不经打的人，你打我下手这么狠，你确定没问题么，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会有问题的吧？

母亲坦然，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外公外婆打我的时候也没有心慈手软过，你看我现在有什么问题？

我哑然失声，父母坦荡荡，小孩长戚戚，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时候事实就是胜于雄辩。无非她是一个长不大的大人，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但大人终究是大人，她已经发表了她的免责声明，从此以后，我的支离破碎均与她的暴力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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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对于肢体冲突，母亲在语言方面对我的攻击反倒成了一种“温柔的暴力”。

小时候的家里种着几亩水稻，惨淡经营的小农经济，勉强求得半个温饱就已经是一家人的极限。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肯定是要帮家里人干活的，母亲是农活的主力，我负责给她打下手。

我不反感农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分内的事谁会有怨呢，但我就特别讨厌和她一起干活。

因为母亲的剽悍和我的阴柔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每当农忙时节，我的身心就迎来“至暗时刻”，可能是母亲不太会说话的缘故，但凡她说句话就是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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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我听其他孩子被父母招呼干活的话是：

“快起床啦，大阳晒屁股了，吃完粥就马上下田吧”

这些话到了我妈这里就成了：

“你这个狗杂种/白眼狼，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不来帮我干活是想混吃等死吗，白养你这么多年，早知道当初出生捏死你算了”

村子四面环山，她的嗓门又出奇的响亮，村子里想听笑话的人想听不到都难，所以每次出门干活，我心里都特别难受，只能憋着，憋不住就与母亲对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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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只是想她用一种正常的语气叫我干活而已啊，在她的叫骂声里，我的心永远被愤怒与屈辱占据，真的太虐了，我猜我的心理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渐渐走向病态的罢。

可怜我的人生里，听到的所有杀人诛心的话，有一半从上都是父母说出口的。

小学的时候，父亲让我去参加一场邻村亲戚的婚礼，我不敢去，我无法想象参加一个连新郎新娘我都不认识的婚礼是怎样的情形。我爸一直劝，我就一直推，正在推拉间，父亲突然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破口大骂，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你啊你，你就是一条没有卵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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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被他的脏话惊到了，感到非常受伤。

不要这样说我呀！您不像母亲那样没有多少文化，在我眼里你算得是个文明人，不是我要阻止你这样说，只是你说得仿佛太不是时候了？因为那个年纪的我是如此的弱小，毫无心理准备，更不懂自我保护，指望着从父母嘴里多听一些好话。如果有好话可听，以后直面人生的风雨，他们的话语也许就是温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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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父亲无疑是充满期待的，如果当时他能好言相劝，我说不定还真的硬着头皮去赴会了。当一个人暴露出需求感时，他是最脆弱的，也最容易受伤害。如果不再对别人抱有任何期待，起码可以消灭人生大半的痛苦。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要经过怎么多年才堪堪明白。

风居住的街道

可是我最尊敬的父亲大人啊！其实你怎么骂我都可以，我只是对自己失望，失望自己竟然会对你这样的人有过如此的期待，为此我感到羞耻。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怪只怪所有的伤害都来得太早太直接了，我只能先无力的承受下来，如果父亲能等我长大一点，等我学会水泥封心，遍体鳞伤离开他的家庭，终于抵达现在这样的人生寒冬，到时他再说那句应景的话，我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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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印象里小时候的大人们，他们之间的仇根从来都是犬牙交错着的，小孩子只要身在其中，就不可能安然无恙。

记得爷爷奶奶曾经对我说，你要记住你爸妈曾经对你的一切，等你长大以后就报仇雪恨。我妈就说，你爷爷奶奶把你教得这么反骨，可他们一点也不宠你，你最好远离他们一点。在夹缝上生存，我左右为难，都可别啊，我还没有学会爱呢，你们就光教我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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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家庭简直就是各种仇恨的策源地，我太想逃离这样的家庭了。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能远离纷争，那里都是天堂。

那时候我上小学，以为上学以后情况会好一点，但不幸总是连绵的，五六年级的时候，没想到校园暴力会完成他们的接力，又虐了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