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搅拌站的日子

富贵人生

好马也吃回头草
李凉辞职后，第二天就不上班了，感觉身心放松。

在家的这一天，公司内部一直在开会。因为李凉辞职之后，对外处理问题的人员没有了，总工不能也不想总是去工地处理问题。所以，于工就对老板说，“试验室的活还得有人干，我一个人干不过来。如果李凉辞职了，我也支持不了几天。这不是一个人干的活。”

在家休息的这天晚上，新站长打电话给李凉，“李主任，有什么想不开的，有什么想法给我说说，晚上吃个饭。明天还来上班吧！”

李凉没有找其他工作，认为应该回去。

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李凉又回到搅拌站。

于工见到李凉，笑着对他说，“还是回来好。缘分没到，咱们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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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凉再次回到当头搅拌站，知道是老板怕于工也辞职了。

没有老板愿意被员工这样要求。

后面的日子里，试验室的地位降低了，很多生产计划发到另一个群里，配合比也由业务经理决定，还在网上发布招聘试验室主任的启示。

李凉和于工结成利益共同体，因为于工坚决要求，李凉才重新回来。如果于工离开，李凉肯定也不会留下。

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人，能力发展也是最快的。

于工和李凉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工作也更勤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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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春天，万城回迁房1号楼开始浇筑。

上午开会，站长说，“今天上午，家山去万城项目部，把昨天晚上打错灰的事情解决一下。看看工地是什么意思，试验室做好记录。”

散会后，李凉问于工是什么情况。于工说，“昨天晚上，万城一号楼一层墙柱梁板梯开盘，设计强度C30，泵送。同时还有其他楼C15垫层在打灰。半夜时候，垫层打完了，剩下8方混凝土，工地直接浇筑到一号楼顶板上。司机在对讲机里喊给调度，业务员立即给项目部打电话说了此事，要求把责任划清。”

万城1号楼设计楼层18层，设计强度C30。工人把C15混凝土浇筑到这个部位，肯定要出事的。

业务员叫陈家山，虽然第一时间通知工地，还是受到老板和站长的批评，“晚上你发现了打错灰，为什么不去工地制止。”陈家山默不作声，散会后立即去工地交涉。

大约十点左右，业务员打电话给李凉，“李主任，你带着回弹仪来工地弹一下，确定那面墙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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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凉和于工在一起，于工听到这个要求后，对李凉说，“工地让咱们回弹强度，确定是那面墙。如果后面再有强度不合格的部位，就是试验室的责任。我和你一起去工地。”

两人到了工地，项目部的管理人员在1号楼旁边临时道路等着。一起进去后，林立的架子管密密麻麻，李凉和于工戴着安全帽，低着头抓着架子管，时刻注意脚下有没有钉子，弯腰缩头一大步一小步高高低低地来到这层西半部，听到电锤声、重物砸到模板声、大锤砸墙声、钢筋摩擦声，看到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衣服上粘满灰和铁锈以及汗渍，顶板上漏出的阳光里布满细小的灰尘，闻起来有些呛。

项目部上班后，就要求施工队拆除打错灰的部位，从顶板到墙体，挨着拆。露出钢筋，模板和架子管也一起拆下来，散落在一层，混合着剔下的混凝土，显得很乱。

李凉心里还是很佩服项目部人员，果断处置，及时拆除不合格混凝土。因为刚浇筑的混凝土强度还不高，容易拆除。十二小时内拆除这些，只需要半天时间。三天后拆除，就需要更多的人力和时间才能完成，那时候就是一点一点剔下混凝土。用凿罐做对比，因为某种原因，一车混凝土10方在搅拌罐内凝固，有专门的人凿罐。收费按照每吨300元，一方灰的容重在2380公斤，仅仅凿罐费用就是7000元。一般需要凿一个月时间。所以，李凉认为项目部管理层处事果断，避免更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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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拌站技术人员对于工地是专业人员，所以想让试验室确定一下拆除范围。

在于工的指导下，李凉按照浇筑顺序和预计方量确定回弹范围。项目部人员跟随李凉，及时做出标记。

李凉对于强度偏低的墙体毫不犹豫地定为不合格部位，要求拆除。

拆除第二天，工地重新发计划要了十几方C35混凝土，建筑到那层楼的拆除部位。

这个楼的施工队老板质量意识太差，明知道是C15的混凝土，还认为浇筑到主楼顶班没问题，到最后都浇筑到墙体里。

作为搅拌站试验室技术人员，李凉恨不得把这个施工队踢出浇筑市场。事实上，这个施工队负责三个楼的混凝土浇筑，一直干到三栋楼封顶。

建筑市场里，关系十分重要。这个施工队有关系，也签合同了。所以不可能不干的。

李凉对于这个施工队浇筑的三个楼特别不放心，打完一层就回弹7天和28天强度，发现问题马上给项目部人员打电话反映。

半年后，1号楼和其他两栋楼都顺利通过验收。

这是李凉遇到的难忘的一次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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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层强度不合格让总工很头疼
李凉不想闲坐着，因为生产量小，觉得在公司没活干很心虚，借着双手受伤所以就请假休息一天。

下午的时候，总经理打电话。“你在公司没？悦天下要验收。”

李凉实在不想去，就问，“今天要收吗？我在家休息，伤着手了。”

总经理客气地说，“下午就要验收，你看怎么处理一下。”

李凉回复了，“要么我给于工打个电话吧！”

于工的意思就是，“下午验收，你的手没什么事就去一趟吧！我给你记半天考勤。”

李凉的车是报油费的。回弹强度，给公司处理建议，去工地解决质量问题，都是李凉的工作。

李凉就去公司取回弹仪，路上给业务员打电话，“工地什么情况，下午要验收吗？”

业务员是一个34岁的女人，乌黑发亮的长发，瓜子脸双眼皮，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双眼皮，黑白分明清澈真诚的双眸。她用求助的哀怜之声，“工地想检测，让搅拌站派人摸摸底。我都等一个小时了，你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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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凉对她说，“我在路上了，今天我休息，刚从公司出来。”

她嘱咐李凉带上回弹仪。

半小时后，李凉抵达工地，给业务员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来大门找李凉。

李凉从车上提着两个安全帽，抓着一个回弹仪，夹着文件夹。等了五分钟，看到她开着跑车过来了。

这时候已经下午16点，一万平米的地库要回弹，还有一栋楼的24层到30层要回弹。时间真是紧。

李凉问她，“你赶紧确定一下部位，哪一片地库是咱们的灰浇筑的。”

她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这肯定是，那个也是。还是问问工地吧！让我给工地打电话。”

毒辣辣的太阳晒得睁不开眼，一边说着一边上地库。

工地负责人对她说，“你让老吴带着你们去看看，没有人跟着你们。”

有个50岁的脸颊红黑的工人手里拿着抛光机，右肩挂着工具包，就是老吴。

李凉急不可耐地问他，“那能告诉我哪一片是我们浇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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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右手食指指向远处，说，“那片有个后浇带，以西是你们的。那片有个电动车，附近有个后浇带，从下面能看到，以东是你们的。搂的周边不是你们的。还有那里有三根柱子的地库是你们的。”

李凉基本明白在哪里了，就对业务员说，“咱们下去回弹吧！”

业务员紧缩眉头，担心地念叨，“强度不够怎么办？我还想接主楼呢，怎么给大哥说啊！”

李凉没有理睬她的话，找准地库范围，设定好回弹区数，按照三根柱子一车灰的标准回弹。

一共检测了60根柱子，设计强度在C35，有一根柱子回弹值在32兆帕，像是修补过的柱子。其他柱子回弹值都在38兆帕以上，基本没问题。

业务员的忧虑更深了，问李凉不合格怎么办？

李凉安慰她，“没有百分之百合格的，这根柱子可能是露石后用水泥浆修补了，所以强度低。应该没问题。”

她还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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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凉着急，还有七层楼没有检测，找不到楼梯口。

转了两圈，绕过水洼，迈过钢筋堆，在楼南边看到升降梯。

这时已经17点35分，电梯管理员快下班了。

李凉知道工地的电梯管理员有可能早下班。就招呼业务员快点，赶紧上电梯。

紧紧张张地一层一层回弹，李凉读数，业务员记录。

这栋楼的24层至30层墙柱设计强度为C25，回弹值在28兆帕。

李凉认为不保险，因为查标准后，即使不计算碳化值，也要在30兆帕才能达到设计强度。

业务员更加忧虑了。

李凉也觉得不太妙。

回到公司已经19点，给于工说，“这强度可不好办，太低了。”

于工看了数据，也认为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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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李凉意识到总工的压力很大。前几年，李凉在另一个搅拌站当总工，遇到回弹值不够的时候，总经理和其他部门经理都会用表情责问试验室。他们认为强度不够就是试验室总工的责任。

于工开始寻找证据，证明强度不够是因为原材料不合格，并且要求更换不合格原材料，但是材料部以公司没钱进料只有这个为由，继续采购不合格原材料。所以造成强度不合格。

搅拌站的总工年薪在20万，北京和雄安新区的总工年薪在40万。

于工经常说，“总工就是在走钢丝绳，不知道哪一天就摔下来了。总工在一个搅拌站最多待三年。老板支持还好干点。老板挑总工，总工一天也干不了。”

北京的混凝土专家李玉琳高工说过，“试验人员一定要把试验做好，留好记录。这是为了保护自己。”

李凉和其他搅拌站主任喝酒时，央企一个搅拌站主任就说过，“当主任，一定要把每天的事情记录下来，随身携带一个记事本。万一将来有一天强度不合格，有文字资料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强度不合格怎么办？

李凉把回弹情况编辑成报告发到群里，总经理要求跟进养护，督促检查。

遭遇问题，解决问题，这就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