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司组织了一个对新人的培训，各个分公司的新员工都汇集到了一起。我一般会被两种人吸引，一种人是能在教育体制下完美融入，不需过分费力就能进入顶尖学府就读的学院派大佬；还有一种是初中没毕业就走入地下的人士，这种人浑身上下弥散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这些新人中就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还会来事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培训的内容都挺实用，我现在还记得如果一个南北朝向的房子，但卫生间有个窗户是朝西的，这就说明这房子是把山的。
超哥也在这天回归了，昨天请假是帮家里人料理一下田地，给作物喷喷药。我凭直觉超哥和我是一类人，有着本质内向但想表现出相反一面的矛盾性格。超哥今年28岁，在技校学的机电，后来去山东当了两年服务员，又当了两年兵。超哥说当兵很苦，但提前退伍的话户口会留下记录，所以咬牙也坚持下来了。自从我发现萍姐，也就是我师傅，每天都在放养我，我遇到问题都会和超哥请教。
在一次带看的归途中，欣姐跟我聊了聊，她说我说话有时过于正式，给人疏远感，做销售的不能这么说话；还告诉我朋友圈要转房子，为了让朋友知道你是做这行的，试之果然有效，收获了一众老同学的嘲讽。于是我一个一个骚扰给我朋友圈点赞的人，问他们买不买房。
意外的是一个老同学胡姐也评论了我，胡姐在网络上消失了近一年，最近才回归了信息世界。于是那晚我找了胡姐问她买不买房。
胡姐表示兴趣很大，但是能不能帮我找个人给我全款付了。
我说当然可以，但房子是一种投资，别人全款买了升值也是别人的。
胡姐说：“那买完写我名字不就好了哈哈哈，话说你这算正式工作吗？”
我说工作挺正式的，但开学就得离职了。
她问我开学之后去哪上学。
我说：“我就留欧洲了，继续旅旅游。但是现在航班机票都没有，快成失学儿童了。胡姐下学期去哪读研啊？”
她说：“你这一叫胡姐真让我感觉你是在继续销售哈哈哈。下学期去北京，想着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去英国继续读。那我怎么叫您？李哥？”
我说：“别别，叫我弟弟就行，客户满意是最重要的。话说欧洲那地儿我可太熟了，等胡姐以后来我带你，什么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德国的绳索大街，巴黎的蒙马特服务区，都带胡姐转转。”
她说：“您说的这都嘛地方呀？”
我说：“这都是体现了欧洲发达服务业的地方。话说胡姐去北京哪里呀，不会是清华吧？”
她说：“洋哥真是一说就准，不愧是专业人士，揣摩客户心理一套一套的。”
我说：“哎呦，那我还得改称呼，胡大佬你好。”
她说：“那您卖出去房了吗？”
我说：“这不等着胡大佬发达了赏我点业绩吗？”
她说：“咱这不是缺少资金吗，你怎么去卖房了，我记得咱不是一个专业的吗？”
我说：“体验一下社会。”
她说：“体验社会好啊，希望洋哥能看在咱一起上过这么多课，给我介绍介绍可能给我买房写我名的客户哈哈哈。”
我说：“这可难为人了，俺就一个干销售的。”
她说：“您想啊，万一人家本来想买一套… …”
我说：“然后我一说，胡大佬愿意做您的干女儿，只要您送套房给她，这事就成了！谢谢胡大佬的点拨。”
她说：“不谢不谢，实非我本意，销售太热情。”
又问道：“那欧洲小姐姐好看吗？
我说：“哎呦你可问到点子了。国内也就abc，欧洲defg啥的都有，差距太大了。”
她说：“您这个回答的角度如此直接，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我说：“和胡大佬说话，那就得简单明了，不能耽误胡大佬的思考时间。”
她说：“那其他方面呢，让我思考思考。”
我说：“就像小天使一样。每次和她们交谈，用着我蹩脚的英语，都像在荡涤我的心灵。”
她说：“不好意思，我看成了，荡漾。”
关掉屏幕时，手机还残留着余热，回想刚才的对话，和我明天还要早起干的工作相比显得如此不真实，这些对话仿佛不该出自一个我现在属于的角色，仿佛我像一个看客，审视着自己的轨迹。
之后的日子都在带看自看中度过。强哥有次回来说自己被客户当成司机耍了，在客户下班的地方接客户看了一圈的房子，客户都不满意，也不讲原因，最后说那你把我送回家吧。店长有次和强哥掰手腕，一秒都没撑过，说以后再也不找男的掰手腕了。还有次去房主家看房，我被迫装了一回客户，超哥入戏也快，当着房主跟我说这房子当婚房挺好的。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两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
一件是超哥开了人生第一单。超哥已经干了四个月，这是第一次开单。我采访他的感受，说是感到非常刺激。超哥签完单后，公司开了个交流会，会上一大姐说她的的女客户已经看好房子了，但明天要找朋友来一起看，大姐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朋友。一个领队认为要把这个朋友当成自己客户一样，就相当于给这个朋友再介绍一次房子。又有一大哥说总遇见当天带看很热情的客户，但之后联系就非常敷衍，鲁哥认为这是这个客户非常会搞面子，看在你一个中介陪看房子的份上对你很有礼貌而已。店长最后说：给客户的房源不能太多，要营造稀缺感，要让客户知道他的要求没那么容易匹配。还有，所有消费都是冲动消费，房产也不例外，不要让客户冷静下来。
另一件事是一次带看时，客户是一对安徽来的外地夫妇。男方征信不好，无法贷款，而只要他们俩有结婚证，就不能以女方个人名义贷款，但两人手头只能拿出个首付钱。多方权衡下女主觉得可以先离婚，以自己名义贷款，之后再复婚。我们一致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后来我开始去各个小区跑盘，和各小区晒太阳的大爷大妈聊天，假装自己是买房的，问问哪家卖房子，小区咋分布的，自己再走一遍熟悉一下。看到哪家窗户贴着电话，就直接打过去，问问房子怎么卖的，在没在我们公司登记过。后来几天我晚上下班后在街上遛弯，看到电话就总忍不住想打过去，可能这也算一种职业病。